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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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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夢雅哭著跑了。

程熠走過來的時候, 安鹿還傻站在原地。

他驚訝地挑了挑眉,輕笑:“都聽到了?”

安鹿緊抿著唇, 點點頭:“嗯。”

“走吧。”程熠攬住她的背,把人往前面推, “應該快開飯了, 今天有你愛吃的雷筍。”

安鹿:“……”

程熠回過頭, 見她悶頭悶腦的也怎麽不理人, 問:“生氣了?”

安鹿搖搖頭。

程熠揉了揉她的頭頂:“因為我欺負你姐姐?”

“沒有, ”安鹿小聲道,“你沒欺負她。”

“哦。”程熠笑得溫柔又肆意,“小妹妹很懂事嘛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安鹿微微揚起腦袋, 和他對視一眼,“你那樣是為她好。”

當拒絕不拒絕, 吊著人家才是渣男。

雖然程熠說話難聽了些,但越是不留情面, 安夢雅越能死心。

“談不上為她好,我只是不想再被她煩。”程熠笑道。

安鹿抿了抿唇,欲言又止。

程熠望著她:“怎麽了?”

“就………”她頓了頓, 從喉嚨縫裏擠出話來,“你剛才說, 你喜歡……那個……”

“隨口說的而已。”程熠摸摸她的頭,“走吧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安鹿被他揉得腦袋晃了晃。

心裏像是松了口氣,又像是有什麽澀澀的東西漂浮起來,隱隱約約, 不真切。

兩人回到客廳時,餘芯柔正接到司機電話,說安夢雅想回去。

“那就先送她回去吧。”餘芯柔沈著臉道。

沒了安夢雅,餐桌上的氣氛反而和諧了許多。

安鹿掃了眼屋裏的人,疑惑地問了句:“四少呢?”

今天居然一直沒見到程浩軒。

一擡眸,對面的男人目光驟然變冷,安鹿猝不及防被凍得渾身一個激靈。

程老爺子面容慈祥地望著她道:“和他爸媽去國外度假了。”

“哦。”安鹿點點頭,不敢再看程熠的表情。

吃過下午茶,安鹿一家便要離開了。

安博之跟著老爺子去書房拿古畫,說是送的回禮,安鹿悄悄叫了程熠出去。

兩人在剛才那個小花園,安鹿從兜裏拿出一個小盒子,十分鄭重地用雙手捧起來。

程熠臉上的凝重忽然散去,眉梢一揚:“給我的禮物?”

安鹿點點頭:“嗯,新年禮物。”

男人淺褐色的眸子盯著她看了幾秒,絲毫不掩溫柔和寵溺,隨後才擡起手,接過她手裏精致的小盒子。

眸底有洶湧的暗潮,手指也有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
“只有哥哥一個人的?”他低著頭問。

安鹿乖巧地望著他:“嗯。”

“那,”他頓了頓,壓著嗓音如同耳語,“哥哥沒給你買禮物,怎麽辦?”

他的氣息很近,安鹿忍不住往後仰了仰脖子。

“其實,也不是沒有。”他唇角一彎,摩挲著禮盒的邊緣,收進兜裏,手指輕輕地撥開她額角的頭發。

倏忽滾燙的觸碰,讓她心跳驟然加速。

然後聽見男人低啞的嗓音說:“這裏有個禮物,也只給你一個人,想要嗎?”

安鹿呆呆地立在原地,連眼珠子都不轉了,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,一股完全陌生的情緒席卷了所有的神經。

程熠耐心地望著她的反應,也沒有說話。

直到面前的小姑娘忽然趔趄著退了一步,身子抵在冰涼的照壁上。

粉嫩的唇瓣咬了咬,說:“熠哥哥,其實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。”

程熠挑了挑眉,側過身正對著她,“什麽事?”

安鹿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,又低下頭,嗓音軟軟地說:“就是,我覺得……我們兩個這樣走得太近,會不會不太好?”

男人面色沈了沈:“是不是誰跟你說什麽了?”

“沒有。”安鹿搖搖頭,“是我自己……”

他擡手撐在照壁上,身體往前壓,嚇得安鹿一個哆嗦。

嗓音比拒絕安夢雅時還要寒氣四溢:“你自己?”

安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:“……嗯。”

程熠忽然輕笑了一聲,唇角涼涼地扯起來,眼角眉梢卻只有冷意:“不想跟我來往了?”

“不是……”

“當初要分手的是你,分手了還要叫哥哥的是你,現在說要劃清界限的也是你。”程熠捏住她的下巴,“你到底想怎麽樣?啊?”

“對不起。”或許是他手勁太大,安鹿眼睛一下子紅了。

抵在照壁上的手緊攥成拳,程熠對著這樣子的她,無論如何也硬不下心腸來。

他深吸了一口氣,松開手,嗓音微微泛著委屈:“不要哥哥了?”

“不是的。”安鹿擡起眸子,滿眼水光倒映著他的臉,“就,以後在學校,我們稍微保持點距離。”

她吸了吸鼻子,模樣比他更委屈:“我不想被別人誤會。”

之前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,以為繼續做朋友沒什麽大不了的。

只是她沒想到會滋生出那麽多事端。

在網上被人謾罵,和親口聽到那些人汙穢的言辭,真的是截然不同的感受。

但無論哪種,都不好受。

她似乎有點懂媽媽的話了,前男友,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。

既然已經分手,就應該好好保持距離才是。不管是哥哥還是別的什麽,都不應該成為兩人模糊界限的理由。

哪有哥哥是這樣的呢?她跟餘兆楠之間,也從來不是這樣的。

有時候讓她覺得,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超過了某些範疇。

感覺到程熠涼意森森的註視,她連呼吸都不敢大聲。

直到聽見媽媽在門口喊她,才試探著擡起頭,囁嚅道:“熠哥哥……”

“別叫我。”他壓抑著的嗓音滲出明顯的怒氣。

安鹿咬了咬唇,眼眶發熱,強忍著想哭的沖動,“那我走了。”

聽見小姑娘小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,程熠面色晦暗,眸子冰冷,忽然擡手一拳揮在照壁上。

安鹿坐在回家的車子上,好幾次想給程熠發信息,猶豫著猶豫著,還是把手機放下了。

想起他剛才那副樣子,她實在沒勇氣再和他說話。

兩人將近半個月沒聯系。

開學以後,論壇上關於他們倆的八卦平淡了不少,安鹿走在路上,也不會經常被人指指點點了。

那天安鹿一下課,就接到白景堯的電話。

“妹妹,幫我個忙。”

安鹿收拾著書包,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中間,“什麽事啊?”

“幫我約一下思思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求你了。”

安鹿倒不是不想幫,實在是白景堯這人不太靠譜。

她沈默了一會兒,直截了當地問:“會連累我嗎?”

白景堯嘆了一聲:“妹妹,我不能騙你。那位大小姐的情緒波動屬於不可抗力,我沒法跟你保證啊。”

“哦,那算了吧。”安鹿說著要掛電話。

“等等,別掛!”白景堯叫住她。

安鹿把書包背起來,懶懶道:“還有什麽事啊?”

白景堯:“你別忘了,我上次幫了你大忙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照片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就一次,好不好?”白景堯低聲下氣,“我再給你一張照片。”

“我不要他照片了。”安鹿淡淡地說,“就一次,你爭氣點行不行?不然我也要挨罵。”

“妹妹你太好了!”白景堯感激涕零。

周末,安鹿約沈思思一起逛街,晚上拽著她去了和白景堯事先計劃好的一家火鍋店。

進了門,她一邊和沈思思說笑著,一邊假裝不經意地在店裏尋找熟悉的人。

當目光落在窗子邊的四人座上時,忽然間怔了怔。

同時沈思思也看見了白景堯,正要轉身離開,那人走過來拉住她,笑瞇瞇道:“好巧啊。”

“看來以後出門得查黃歷。”沈思思不鹹不淡地睨了白景堯一眼。

白景堯一點沒生氣,反而笑得更加諂媚:“我今天可是看了黃歷的,大師說能遇著好事兒。”

沈思思翻了個白眼,不想理他。

“一起吃吧?”白景堯指了指窗邊的座位,“正好大家都在呢,多熱鬧。”

什麽大家,不過就兩個人而已。

安鹿的眼睛不敢往那兒看,餘光卻不受控制,總覺得那一抹白色晃眼。

印象中程熠很喜歡穿白色。

白襯衣,白毛衣,連吃火鍋都穿白色,也不怕弄臟。

看過他朋友圈,似乎還有收藏白色運動鞋的習慣,雖然很少穿。

沈思思煩白景堯,但拗不過他沒皮沒臉,最終還是答應一起吃了。

四人座,兩兩分開,安鹿正對著程熠。

連沈思思都看出來不對勁了,等對面兩個去調料區,戳了戳她的腰,低聲問:“你倆怎麽回事啊?一句話都不說。”

安鹿咬咬唇,用筷子毫無章法地戳著碗裏的醬料,“……我得罪他了。”

沈思思睜大了眼睛:“不會吧?”

安鹿悶悶地垂著眸,“我倆都半個月沒說話了,元宵節我給他發了祝福信息,他也沒回我。”

“你到底做什麽了?”沈思思問,“你家熠哥哥那麽縱容你,你到底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能惹他生氣啊?”

安鹿摸了摸腦袋,表情苦惱:“就……還好啊。”

在學校裏保持距離而已,又不是就絕交了,犯得著連信息都不回嗎?

她至今搞不懂程熠為什麽那麽生氣。

就好像真的要跟她絕交似的。

安鹿把那天發生的事情,一五一十地講給沈思思聽。

沈思思聽完,認真思考了一會兒,說:“我覺得,你這也就正常要求吧,畢竟誰想天天被人逮著罵啊?說實話,現在這個社會不知道為什麽對女性那麽大惡意,同樣的事情,怎麽都不罵程熠,罵你啊?還說什麽你死纏爛打不要臉,明眼人都能看出來,那程熠像是被死纏爛打的樣子嗎?真要計較,還是他纏著你才對呢。”

安鹿仔細想想,還真是。

好像……是程熠纏著她來著。

總是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,強制進入她的生活,無論她如何躲避,拒絕,都總是按著自己的想法去做。

但不可否認,他對她很好。

所以安鹿心裏還是有些類似於羞愧的情緒。

直到程熠和白景堯回來,她面前碗裏的蘸料已經被自己用筷子吃掉不少了。

肉片出鍋,白景堯給她和沈思思各舀了一勺,她才終於停止吃調料。

“鹿鹿,看著點兒你的蝦滑,煮久了就不好吃了。”沈思思提醒道。

安鹿低著頭咬肉片:“嗯。”

蝦滑熟得很快,軟軟嫩嫩的時候最好吃,是安鹿的最愛。

平常她都是數著時間去撈的,今天卻不知道為什麽走了神,直到蝦滑在鍋裏跟著沸騰的湯水起起伏伏,還心不在焉地嚼著肉片。

白景堯趕緊拿漏勺舀了幾個蝦滑,正要放進自己碗裏,胳膊突然被人用筷子尾端使勁敲了一下,疼得他齜牙咧嘴。

回過頭,只見程熠目光陰鶩,渾身冒著寒氣,連剛才打他的那根筷子都仿佛裹著層冰。

安鹿對這一切一無所知,倒是沈思思眼疾手快地搶過白景堯手裏的漏勺:“你幹嘛呀?這是鹿鹿的,剛才問你的時候你說不吃,想要自己再點一份。”

白景堯摸著被打疼的手臂,“嘶”了聲,“哥才懶得吃,娘兒們唧唧的東西。”

“什麽叫娘兒們唧唧的東西?”沈思思白他一眼,“這一鍋都是娘兒們唧唧的東西,你不要吃好啦,這裏也不歡迎你,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。”

白景堯哪裏敢和她回嘴,瞬間安靜如雞。

安鹿吃得差不多了,放下筷子,發現對面的男人還在優雅地剝著蝦,不自覺想起那天在學校食堂,他給她剝蝦的情景。

也是像這樣,神情專註,姿勢優雅,動作嫻熟,就連剝個蝦,看起來都賞心悅目。

他的白襯衫依舊一塵不染。

似乎除了下雪天,他的外套裏都習慣搭襯衫,看上去斯文而禁欲。

“鹿鹿,你要冰激淩嗎?”沈思思的聲音將她飛走的思緒扯了回來。

安鹿搖搖頭:“不用了,我去倒杯果汁。”

“那一起去。”

安鹿跟著站起來,目光忽然落到程熠面前空了的杯子上,小心翼翼地問:“熠哥哥,你要不要喝點什麽?”

這是她今天,以及這半個月來,和他說的第一句話。因為不太習慣,連嗓音都有點發澀。

程熠剝蝦的手頓了頓,沒有馬上開口,安鹿的心緊跟著顫了一下。

好在他沒讓她下不來臺,點了下頭,淡淡道:“幫我倒杯啤酒吧。”

安鹿拿起杯子,聽見他又說了句:“謝謝。”

心臟往下沈了沈,喉嚨也仿佛被哽住,她轉過身,腳步倉促地走開。

這一頓火鍋,安鹿囫圇填飽了肚子,心裏卻變得空蕩蕩。

白景堯的車停在門口。

安鹿和沈思思正要離開,被他叫住:“我送你們吧。”

沈思思拒絕得果斷:“不用了,我們還想逛逛。”

“那你等一下,思思。”白景堯關上駕駛座的門,走到車屁股後面,打開後備箱。

沈思思撇了撇唇,沒好氣:“幹嘛?”

白景堯從後備箱裏拿出一個小箱子,笑吟吟地走過來,“想請你幫個忙。”

沈思思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,卻還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懷裏的箱子。

白景堯把紙箱放到地上,在沈思思忽然驚異的目光裏,將那團毛茸茸的白色抱了起來。

“我不會照顧小動物,你能不能幫我帶回去?”

沈思思呆楞了半分多鐘,才擡起一雙微微顫抖的手,又過了幾秒,喉嚨裏溢出幹澀的嗓音:“……小白?”

懷裏的小狗發出細嫩的叫聲,還親熱地伸出舌頭舔她。

沈思思眼眶驀地紅了,“小白,真的是你嗎小白?”

安鹿望著面前的小奶狗,的確很可愛沒錯,但肯定不是沈思思多年前走丟的那只。

她抿抿唇,正色道:“思思,這不是小白。”

“就是小白。”沈思思抱著小奶狗蹭蹭臉,“你看它的眼睛,耳朵,還有笑起來的樣子,就是小白啊。”

“……”這狗,笑了嗎?

“你怎麽找到小白的?”沈思思淚盈盈地望著面前的白景堯。

“緣分吧。”白景堯摸摸那顆毛茸茸的腦袋,“有天早上,它躲在我車底下睡覺。大概是老天爺被我的誠心懺悔打動了,要給我一個機會,彌補過錯。”

沈思思掛著兩行眼淚笑:“不對,肯定是小白想我了,讓她的寶寶回來找我的。你看,真的一模一樣啊。”

白景堯看了沈思思一會兒,始終目光溫柔。

“哎。”他叫了她一聲,“商量個事兒唄。”

沈思思擡起頭,對他的態度比之前好了許多:“什麽?”

“你能不能,給它改個名字?”白景堯微微俯身,眉心皺起來,“每次你叫小白的時候,我都覺得後背發涼。”

“……”

白景堯順路把安鹿放在學校後門口,載著另外兩個人回小區。

這會兒已經不早了,加上後門本來就不常有人走,路燈也不太亮,有點陰森森的。不過因為是在學校裏,安全系數還是有保障。

安鹿平時都是和室友一起,這還是第一次一個人這麽晚走後門回來,於是一路上哼著小調壯膽。

走著走著,突然發現身後有腳步聲。

起初她沒怎麽在意,可越來越覺得不對勁。

她轉彎的時候那人也轉彎,她換邊,那人也跟著換邊,似乎總跟在她身後,不遠不近。

想起電視裏看見的尾隨情節,安鹿心底頓時敲響了警鐘。

她不動聲色地從兜裏拿出手機,摁下110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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